诗文库
与菊圃陈尚书劄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四、《叠山集》卷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某揆时春到牡丹,风明日健,伏惟某官道隆德厚,天相人怀,台候动止万福。汉人一月不见黄叔度,鄙吝满怀。某问不至先生门下半年矣,天下谁能有一言半辞以雪玉我哉!某少日酷信书,谓患难夷狄皆可行道,辟世者小丈夫也。易居吾无才,谐世吾无术,薾然役役氛埃中。武夷访九曲,龙虎访仙岩,秦人之家计犹在,今而后知辟世者非小丈夫也。日读道家书,颇有益,不敢号于人,曰吾慕安期生、河上公、梅子真也。独怪荀、陈两家父兄子弟皆名贤,上关天象,下系人望,乃能免祸于汉魏之际,使生于今世,必以得道高人蒙絷维矣。不知当时何以能自全,愿先生教之。某幼诵元公《爱莲说》,至晋人爱菊则疑,何也?吕不韦以菊花为季秋之候,其说根于周训,又根于夏时。三代圣人咸以此花为上品,知味者不止一正则也,晋人特好人之所好耳。及观文公书而信之。狄梁公孤蹇独航,勋德无可疑,「周内史」三字,文公不可为贤者讳,「晋处士」于是不可及矣。晋人非爱菊也。爱花之隐逸者也。濂溪斯言,正为陶靖节发也。忠献老圃,靖节三径,易地皆然。先生可谓善自为谋矣,万世宗师非此时乎?儿曹读《离骚》,突然问某曰:「菊英无零落,露坠矣,可饮乎?小子惑焉」。某得一说而解之曰:「木兰不常有,得兰露之堕者亦当饮之;秋菊不常有,得菊英之落者亦当餐之。爱之至,敬之至也」。吾于是重有感焉。贤者不得见,得见其象者亦可嘉之矣;古之人不得见,得见其似者亦可续之矣;良臣不得见,得见其文行不失世守者,亦可尽力张之矣。某不才,先文简扶世卫道之志不可泯也。先生之爱我也,不徒与其洁,直欲与其进,安知其意不在斯乎?此生得列乎众芳,何敢忘滋兰树蕙之大造?天行有消息,《易》道无终穷,康节不云乎,「苟有命世之才,民虽夷狄,三变而帝道可举」,何尝曰天下不可为?海滨大老闻有善养老,则归之,观其所养者,必先观其自养。先生之自养者厚矣,某何敢为斯文致烦祷。三山紫翠,远在烟霭无有间,冠星佩霞、窗云阁雾者,盛德之家也。天上祥釐,何所不备,士而尊道,役于紫气老仙者非一人,傥可使走也,愿从庚桑楚之后。伏乞台照。
蔡觉轩哀辞 宋 · 熊庆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四、《事文类聚翰墨大全》戊集卷五、《蔡氏九儒书》卷七、《宋元学案补遗》卷六七
西山之阳有名儒,曰觉轩先生,姓蔡氏,西山隐君子之子也。西山是为庆元之党人,紫阳朱子题其墓,尊之曰先生。乃今有孙,是似其祖,人复以先生尊之。先生行甚高,度甚夷,所学盖自孔氏,将进而未止,隤然处顺,渊乎似道,是可谓能世其家矣。人士敬之,府公聘之,诸公贵人又荐之。乃自山中特起为命士,将典教于州郡,以觉后学。先生辞焉,有避莫得,使者书币在门,先生惊焉。已而得微疾,钩深探微,涵茹古今,穷昼夜益不懈,心怦怦以悸。越数日,竟正襟危坐而逝。呜呼!若先生者,可谓顺理安常者矣,顺受其正者矣。山中之君子野人,皆惊呼失声甚哀。豫章熊某,其同门婿也,是有世旧,哀有甚焉。思昔求道未获,盖将以紫阳之敬程子者请事于左右。先生曰:「子知言也,益友也,奚师之足云」?顾念斯言,辅仁服义,庸非得易道之益谦也欤!斯文日衰,吾道如线,良可哀已。于是修其辞曰:道之大原兮在天,待夫人兮弘焉。维圣贤之述作,斯有觉于民先。慨先觉之寥寥,传后觉兮于一编。凛正性而不踰,妙探赜而无前。蹇濩落而不偶,将白首于山泉。方抱道之将进,忽随化而溘然。岂斯世之纷庞,不可得而参肩。抑闻道而既早,不复畀其耆年。将定命之有终,斡旦昼而推迁。仰高天而难问,慨神理之幽玄。繄修名之有立,尚磅礴于八埏。
讥贾平章 宋 · 无名氏
七言绝句 押灰韵
戎马掀天动地来,襄阳城下哭声哀。
平章束手全无策,却把科场恼秀才(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卷五 《西湖游览志馀》:御史陈伯大奏立士籍,似道毅然行之。凡应举及免举人,州县给籍一道,亲书年貌世系及所肄业于历首,执以赴举,过省参对笔迹异同以防伪滥。时人有诗讥之云云。)。
似道之辨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一、《北溪大全集》卷一五、见《宋元学案》卷六八
或曰:今世所谓老佛之道,与圣贤之道何如?曰:似道而非道也。盖老氏之道,以无为宗,其要归事清净,令学者修真炼气以复婴儿,诚为反人理之常。世固有脱事物,游方外,以事其学者,然其说未甚炽,固不待论。若佛氏之教,则充盈乎中华,入人骨髓,自王公大人,至野夫贱隶,深闺妇女,无不倾心信向之,而其所以为说者,大概有二:一则下谈死生罪福之说以诳愚众,然非明识者莫能决;一则上谈性命道德之说以惑高明,亦非常情所易辨也。夫死生无二理,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则反其终而知所以死矣。盖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此天地所以生人物之始也。人得是至精之气而生,气尽则死,得是至真之理所赋,其存也顺吾事,则其没也安死而无愧,始终生死如此而已。自未生之前,是理气为天地间公共之物,非我所得。与既凝而生之后,始为我所主,而有万化之妙。及气尽而死,则理亦随之,一付之大化,又非我所能专有而常存,不灭于冥漠之间也。今佛者曰:未生之前,所谓我者固已具;既死之后,所谓我者未尝亡。所以轮回生生,于千万亿劫而无有穷已。则是形溃而反于原,既屈之气有复为方伸之理,与造化消息辟阖之情殊不相合。且谓天堂地狱明證昭昭,则是天地间别有一种不虚不实之田地,可以载其境,别有一种不虚不实之砖瓦材木,可以结其居,与万物有无虚实之性又不相符。况其为福可以祷而得,为罪可以赂而免,则是所以主宰乎幽阴者,尤为私意之甚,抑非福善祸淫、大公至正、神明之道也。观乎此,则死生罪福之说,真是真非瞭然,愚者可以不必惑,而明智者亦可以自决矣。夫未有天地之先,只自然之理而已。有是理则有是气,有动之理则动而生阳,有静之理则静而生阴。阴阳动静,流行化育,其自然之理从而赋予于物者为命,人得是所赋之理以生而具于心者为性。理不外乎气,理与气合而为心之灵,凡有血气均也,而人通物塞,通则理与气融,塞则理为物隔。今就人者言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其所以为虚灵知觉,由形气而发者,以形气为主,而谓之人心;由理义而发者,以理义为主,而谓之道心。若目能视,耳能听,口能言,四肢能动,饥思食,渴思饮,冬思裘,夏思葛等类,其所发皆本于形气之私,而人心之谓也。非礼勿视,而视必思明;非礼勿听,而听必思聪;非礼勿言,而言必思忠;非礼勿动,而动必思义。食必以礼,而无流啜;饮必有节,而不及乱,寒不敢袭,暑毋褰裳等类,其所发皆原于理义之正,而道心之谓也。二者固有脉络粲然于方寸之间而不相乱,然人心易危𡰈而不安,道心至隐微而难见,以尧舜禹相传,犹致其精于二者之间,而一守夫道心之本。自告子以生言性,则已指气为理,而不复有别矣。今佛者以作用是性,以蠢动含灵皆有佛性,运水搬柴无非妙用,专指人心之虚灵知觉者而作弄之。明此为明心,而不复知其为形气之心;见此为见性,而不复知性之为理;悟此为悟道,而不复别出道心之妙,乃至甘苦食淡、停思绝想、严防痛抑、坚持力制。或有用功至于心如秋月碧潭清洁者,遂交赞以为造到。业儒者见之,自顾有秽净之殊,反为之歆慕,舍己学以从之,而不思圣门传授心法,固自有克己为仁,莹净之境,与所谓江汉之濯,秋阳之暴,及如光风霁月者,皆其胸中辉光洁白之时,乃此心纯是天理之公,而绝无一毫人欲之私之谓。若彼之所谓月潭清洁云者,特不过万理俱空,而百念不生尔,是固相似而实不同也。心之体所具者惟万理,彼以理为障碍而悉欲空之,则所存者特形气之知觉尔,此最是至精至微第一节差错处。至于无君臣父子等大伦,乃其后截人事粗迹之悖缪至显处。其为理之发端,实自大原中已绝之心,本是活物,如何使之绝念不生?所谓念者,惟有正不正耳,必欲绝之不生,须死而后能。假如至此之境果无邪心,但其不合正理,是乃所以为邪,而非豁然大公之体也。程子以为佛家有个觉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而无义以方外,然所直内者亦非是,正谓此也。观乎此,则性命道德之说,真是真非,瞭然高明者,可以不必惑,而常情亦可以能辨矣。而近世儒者乃有窃其形气之灵者以为道心,屏去道、问、学一节工夫,屹然自立一家,专使人终日默坐以求之,稍有意见,则证印以为大悟,谓真有得乎群圣千古不传之秘,意气洋洋,不复自觉其为非。故凡圣门高明广大底境界,更不复赌,而精微严密等工夫,更不复从事,良亦可哀也哉!呜呼!有志于学者,其戒之谨之!
交引库厅壁记 南宋 · 吴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一、《古今事文类聚》新集卷三六
交引库,外府属之一,交引所由造也。若稽国朝,惟四川用交子法,引钞笇请则昉制于汴都。六飞南跸,诏造用交子如四川。居无几何,改为关,再改为会。自会子法立,领以他局,今库惟引钞出焉。托尺纸之书,行千金之积,良贾牟大利,得此恃亡恐,不得则于法为私有。夫国以义为利,榷天下之货而制其柄,而使服其政令,非利而为之,所以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是之取尔。库无他贮储,惟官纸若朱。常日文书行,梓以墨铜,籀以红栉。比者题号者胥史工徒鱼贯坐,各力乃事。既成,特白丞簿,曰是当书。既书,乃收数而授之榷货务,商族趋焉。厅庑粗备,踵故以火禁,筦库氏勿得处其间。舍隶人保逆旅,旬用三日入听治,启闭出内,作钳尾字,退则皆雁鹜。境囊欺橐蠹,检核无所于用。余尝居是官,持不可,诣公府言状,改前之为,盖自宝祐癸丑冬始也。厅旧无壁记,太博四明王君似道而上无稽焉。当王君时,撒老屋新之,砻巨石于庭,曰是将刻记。会秩满去,弗果。后六年余来,屋比入于坏,亟起图之。役甫休,余亦去,时甲寅七月也。又后八年,景定壬戌秋,古杭金君应桂继请于朝,得楮缗万,是葺是营,增多于前功,且刻石以成王君志。盖二十年间,先后三人,而斯石始克立,顾有所待耶!世之以便文处痴事,以传舍视公宇,作者之攸始,求者之弗图,余甚为此惧。有能不苟而可心诚求之,虽治天下亦如此屋若石矣,是可书。余故泚笔,承金君之命,且以谂后之君子云。
挽后斋诗 其一 明 · 朱浙
押词韵第四部
悲歌之情惨于恸哭曩余闻吾后斋之讣也尝为小诗以悼之岁月超忽三阅春秋矣乃兹九月之望夜宿草堂残灯自明乃梦后斋抱一幼子偃卧于床余往省之见其形容羸瘠凄然怜之抚之曰顷吾弟之疾也不谓其惫若是也答曰云云余又曰昨者有诗来怀为吾弟诵之诵之则挽词也更相劳苦戚如平生比觉四壁虫声寒月在户感念谁昔不能为情追思旧作口占不可复识矣乃更缀数诗以纪余思以申幽明良友之义后斋吴翰茂献之别号余表弟也天性孝友茂勋早世善事寡嫂抚诸侄女视财利甚薄乐善慷慨平生无怨恶于人其旷度达识余素爱慕之意其功名必将远到孰谓其遽止于此也天可问乎哉无禄又不克年不以功名自见前古之人如黄叔度李元宾辈烈烈至今者其名实固有所托也某鄙人言不足为轩轾立言君子将有以信后斋于千载之后者
君当远别时,驱车过我庐。
仆夫催载行,而我还踌躇。
秋日风色寒,送君临路衢。
贫别无可赠,慎保千金躯。
道原堂记 宋 · 徐明叔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六、《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三、万历《漳州府志》卷一一、乾隆《龙溪县志》卷二四、道光《福建通志》卷二三
道原堂者,祠文公朱先生,以北溪陈先生配也。名堂之义,揭文公授北溪讲学之要也。公为州进其士之秀者,诲以圣贤之学。及门之徒,难疑答问,罕契师指。北溪袖《自警诗》以见,公得之喜甚,亟语之曰:「道须各穷个根原」。因为极论其所以然。从容扣请,久益融会,又裹粮千里而卒业焉。公每告人:「南来喜为吾道得一安卿」。盖深许之也。三十馀年,临川危侯稹始创龙江书院,聚生徒以明理学。而严师之祠,久未克建,士昧所从。东嘉集撰方公来语博士陈君光大曰:「文公守于斯,北溪家于斯,合而祠之,若潮人之祠韩、赵,实应经谊」。乃辟明德堂之偏,为屋三楹。师席中临,高弟旁侑,象塑惟肖。涓吉妥灵,诸生请明叔书其颜,且记成事。明叔曰:「圣人之道,广矣大矣,非其人道莫之明也。既明矣,非其人莫之传也。洙泗一贯之旨,至孟子而无传。周、程大儒,振千载之坠绪,游、杨而下,诵其师说,转相付受,浸失本真。文公集儒之粹,会圣之精,发挥斯文,为东南一大炉鞲。成德达材,固不乏人,速而肖者,盖亦罕矣。是邦何幸,亲沐真儒之教,有先觉焉,奋于流俗之中,独得师传,真知实践,渊源所渐,如此其近,旷而不续,非吾党之羞乎!求道之要,下学而上达,详说而反约,或遗下而语上,舍详而趋约者妄也。考亭师友之学,理无不穷,物无不格,体用兼该,精粗不遗,片言贻后,剖析精义,学者可以易求之哉。《四书》之章句字义之详讲,诸君固常诵习之矣。《易》有《本义》,《诗》有《集传》,《礼》有《经传通解》,史有《通鉴纲目》。文公之立教也甚备,先后天可格图、书之说,礼诗女学宗法之书,道学体统节目之四篇,异端似道似学之二辩,北溪之卫道也尤严,幸博取而熟复焉。未得也,则专精以究之;既得也,则笃实以守之。庶乎途辙不差,堂序可进,以绍师门传宗之统,以副邦侯严祀之忱,顾不美欤!不然,徇末流而本原之昧,课俗学而利禄之媒,瞻斯堂者,将有泚其颡矣,尚念之哉」。皆对曰:「敢不勉」。遂书以授之。文公出处,事具国史。北溪讳淳,官主簿,行业详于复斋陈公铭墓之文,兹不悉著。
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知兴化军府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使充利州东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蜀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六百户食实封八百户费士寅依前官特授知潼川军府兼管内劝农使兼提举潼川府果渠州怀安军广安军兵马巡检盗贼公事封食实封如故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五、《后乐集》卷二
倚良翰以筹边,允藉弼谐之望;择奥区而易镇,式隆体貌之恩。密联乡部之荣,均号坤维之重。载嘉旧德,用畅明纶。具官某雅量镇浮,通才周变。渊乎似道,器涵金玉之纯;立不易方,材挺栋梁之任。自翱翔于禁路,遂晋躐于政涂。夙夜竭节以尽公,协赞万几之务;帷幄运筹而决胜,坐折千里之冲。久殚王室之勤,旋曳汉中之组。甫临阃制,坐息边萌。爰奖殊庸,就更钜屏。护西秦之险隘,屹若长城;抚东梓之沃饶,恢然馀刃。昭予注想,为尔相攸,暂烦卧护之行,亟奏偃藩之最。噫,高屋建瓴水之势,朕方务于外攘;庶民臻田里之安,尔尚修于内治。眷惟哲辅,奚徯训词。可。
贺陈郎中改除浙西仓启 南宋 · 危稹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六八、巽斋先生四六、《春山文集四六钞》卷下、《宋四六选》卷二二
留行边阃,掌委邦畿。传塞外之声名,拟从天下;问民间之疾苦,还自日边。虽公才无所不宜,然上意欲以自近。凡资临照,悉窃光华。恭惟某官卓尔不群,渊乎似道。元音大吕,器独得于家传;修竹碧梧,美更全于世济。践扬所及,誉处甚都。至今吾父母之邦,能说公仁贤之政。谦勤下士,食且不遑;恻怛救荒,发为之白。继谳疑于法寺,旋握笔于郎闱。斯民谓其不冤,列宿烨其上应。遂疏异宠,往控上流。闻祖逖誓清中原,已飞画舸;欲寇恂经理河内,又趣追风。辍远役之虎符,畀近圻之龙节。驱驰甫尔,风采凛然。岂惟专歛散之权,抑亦见澄清之志。浙水百万户,既赖周询;城南尺五天,即观入觐。径跻法从,允穆师虞。某得趋下风,不惟今日。万灯华夕,忆初拜于鳌头;一曲朱弦,已辱知于焦尾。每念滞淹之不遇,若言荐达之无从。忽天与于夤缘,使身居于陶冶。趋承方快,自贺良多。广厦万间,已畀湖上龟鱼之荫;丹砂九转,早成鼎边鸡犬之仙。
辞右丞相奏 宋 · 陈宜中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
臣今月初四日恭准内批,不许臣辞免新除特进、右丞相恩命。念臣一介朴愚,不喜矫饰,此番出位,奉行陛下如神之断,将顺陛下如天之仁,实出于爱君忧国之血忱,非有一毫倾人利己之私念。高天厚地,实所鉴临。今若许臣以旧官备位,人犹谓臣无所为而为之,可以少逭清议。若不先不后,于此易变恩荣,公论无情,何所不至。或谓臣乘时倾似道而夺其权,或谓臣拱手不留臣鉴而据其位,臣既无面颜立于百僚之上,亦安能复有精神念虑能为陛下宣一日之劳哉。
按:《钱塘遗事》卷七,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祭叶西涧丞相文 宋 · 王所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九、《三台文献录》卷一六
呜呼!圣贤通塞,莫不有时,时不我与,位亦奚施?如丘轲之不遇,信唐虞之难再;或共鲧之得肆,纵皋夔其曷支?惟公三朝魁弼,众正表仪,斯文之准,帝者之师。及物则桑麻谷粟,用世则权衡蓍龟。以王沂公之留,而亦有吕文穆嫌间之虑;以司马公之学,而亦有吕吉甫反覆之疑;以富韩公之寿,而亦有还政以后色之忧、气之𤵛;以王魏公之福,而亦有临终不满,僧其发,缁其衣。然则四名相之德有馀而心不足者,迄我炎录,岂不兼有而五之?呜呼!朝端之光明俊伟,阃外之威鬯恩熙,为非不效,知非不为。奈何咸淳之该辅,彼已太阿之倒持。方渐莽而渐卓,我乃欲吕而欲伊。川既楫而䲡怒,岁欲霖而魃痴。所谓立商皇于枭獍之侧,专刀匕于沉痼之危。此时此际,已而已而。使公当日得行其志,决未有今日。抑开辟以来所未有之变,合于此而创见,东南数百万之生聚合于此而烂糜耶?天生一代之耆硕,固将办千载之伟事,而使其遂至于此,某所以恨不醢似道之肉,而鞭似道之尸。呜呼已已!引年之谢累百,于道之归,公不出此,事未可知。然则保身之哲,见机之勇,白璧一规而表里无瑕,精金百炼而始终不亏。此殆学力之真积,抑亦天意之所私。不然,桃源之避,海舟之维,何里衮之独宴,娄公之独夷。公之一心最白,公之年已耆。儒泽之在海宇者百世而不泯,德业之在史碣者虽百变而不移。当防意书屏之岁,忽空中甲马之驰。其人其齿,若步而随。邦之既殄,天不憖遗。今其已矣,屋乌其谁?某自怜寒苦,最辱盼知。梯万山而一恸,洁鸡黍之古仪。非但哭吾私,繄为天下哭;非但哭公之不可复见,哭公不得赋康节平时之诗。呜呼哀哉!
降表(德祐二年正月十八日甲申) 南宋 · 宋恭帝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四五、《元史》卷九《世祖本纪》六、《宋史》卷四七《瀛国公纪》、《宋史纪事本末》卷一○七、《续资治通鉴》卷一八二
大宋国主㬎,谨百拜奉表于大元仁明神武皇帝陛下:臣昨尝遣侍郎柳岳、正言洪雷震捧表驰诣阙庭,敬伸卑悃,伏计已彻圣听。臣眇焉幼冲,遭家多难,权奸似道,背盟误国,臣不及知,至勤兴师问罪,宗社阽危,生灵可念。臣与太皇日夕忧惧,非不欲迁辟以求两全,实以百万生民之命寄臣一身。今天命有归,臣将焉往。惟是世传之镇宝,不敢爱惜,谨奉太皇命戒,痛自贬损,削帝号,以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北、二广、四川见在州郡,谨悉奉上圣朝,为宗社生灵祈哀请命。欲望圣慈垂哀,祖母太后耄及卧病数载,臣茕茕在疚,情有足矜,不忍臣祖宗三百年宗社遽至殒绝,曲赐裁处,特与存全。大元皇帝再生之德,则赵氏子孙世世有赖,不敢弭忘。臣无任感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奉题杨同佥山居(山居今上御书) 元末明初 · 王逢
五言排律 押麻韵 出处:梧溪集卷一
湖上仙翁岭,周南太史家。
烟霞分半壁,日月粲重华。
宸翰彰殊礼,山灵被宠嘉。
有云皆紫气,无树不珠葩。
私印存班玉,宫牌护赐牙。
地遥天象马(太史院日给天象马),海近斗牛槎。
翠凿岩扉静,梯悬藓磴斜。
金光浮药草,涧影带胡麻。
潘阆神相接,林逋望弗赊。
壑移怜贾蟒(世传似道为蟒精),石在叹秦蛇(地有秦皇缆船石)。
世事东西蝶,人生左右蜗。
累官浑似隐,一饭不曾奢。
庶矣千头橘,优哉五色瓜。
秪愁使者至,林下有惊麚。
送洪季扬序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七、《漫塘集》卷一九
洪季扬以其二父与余学同道,举进士同年,不远千里,自淳安过余。其容肃然而庄,其气熏然而和。出其书,词藻烂然,意若哀余之愚而欲开之,矜余之衰欲翼而张之者。余颓惰久矣,季扬虽填然鼓之,老气宁复可作。然朝闻道夕死可矣,于季扬之来有望焉。而季扬仅一再见,即索去,问所之,曰:「吾尝事杨夫子于慈湖,识魏鹤山于都,谒东山杨公子吉,而归见钱容堂诸君,皆与余款。今将驾而游武夷,其归也,沿大江而下,登匡庐,庶有合焉」。余闻之大愧。季扬怪问故,余曰:「昔郭有道过袁奉高,不宿而去,见黄叔度乃留连累日,此岂有戚疏于其间哉!澄之不清,挠之不浊,叔度固有以留之矣。余独无愧乎哉」?季扬笑不答,曰:「吾书固有望于子矣,子尚勉之」。余复之曰:「夫渥洼之驹,堕地千里,而老则伏枥;九皋之鹤,一飞冲天,病则敛翮鸡群。况如余者,驽骀耳,蜩鴳耳。方其盛时犹不过服盐车抢榆枋,况已老病乎哉!抑余闻郭有道当汉之季,深知天时人事之不可为,然犹周游郡国,不已于行,盖不以时之不可为,犹庶几夫人之可为,其欲扶颠持危之心至切也。今之世,法度虽弛而纲常未泯,士大夫虽有负于国家,而圣上天纵之姿,日新之德,视商宗、周宣有光焉。世之士必有如伊、傅、仲、尹、方、召者为时而出,于季扬之行有占焉」。酌以大斗,行矣自爱。刘某序。
送紫阳王山长俊甫如武林五首(国杰) 其四 宋末元初 · 方回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儒风扫地久堪哀,谁与前朝养祸胎。
真魏无年乔郑寿,杜游不作董丁来。
游魂葛岭人方醉,转盼陈桥业遽灰。
赖是紫阳书尚在,不随迁鼎委蒿莱(自注:真西山、魏鹤山不寿;而乔行简八十六,郑清之七十六再相,五年,天下大坏。其死也,将再相游果山似而亦死。于是董宋臣、丁大全用事,以讫似道。)。
寄同年宗兄桐江府判去言五首 其三 宋末元初 · 方回
七言绝句 押阳韵
不识康庐真刺史,可怜德祐假平章。
木绵老鬼死遗臭,万古秋崖姓字香(自注:荆阃兼湖广饷,于江东无预也。秋崖知南康军,挞湖广纲稍之据郡闸者,似道奏劾,两易知邵武军,太甚矣。然秋崖诋似道亦不少恕。当时有秋崖、秋壑两般秋之讥。今以贾平章为假平章,其实似道岂真宰相哉。)。
贺台州曾直阁启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八、《渭南文集》卷六、《八代四六全书》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恭审宠辞使书,移镇便藩。上待老成,惟恐弗当其意;士闻静退,自消竞进之心。凡有识知,谁不欢喜。恭惟某官渊乎似道,清而有容。古学名家,郁为诸儒之领袖;高文擅世,坐还两汉之风流。早践清华,屡当要剧。民依恺悌之政,吏畏道德之威。不言而令已行,寡欲而人自化。好直无矫枉之过,为善无近名之嫌。历考平生,追配古人而奚愧;中更俗吏,益知懦者之有功。比由真馆之宴闲,起奉外台之委寄,翔而后集,泛然敢辞。子房避三万户之封,曼容至六百石而去。当宁为之太息,举朝仰其高风,故择名邦,示优耆德。然而公议所属,久安实难,第恐赐环之来,弗容坐席之暖。某早尝问道,晚益受知。春服方成,怅又违于师范;郡斋犹冷,翼深卫于生经。
谢谏议启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八、《渭南文集》卷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
来自远方,骤参要局。因书生铅椠之业,使效尺寸之长;脱俗吏簿领之烦,曲从疏野之性。倘非恩旧,每赐揄扬,自顾缺然,何以得此?伏念某读书有限,识字不多,岁月供道路之劳,衣食夺山林之志,穷虽已甚,狂不自惩。材本懦庸,辄妄希于骨鲠;仕由资荫,乃深嫉于膏粱。众恶所丛,孤生馀几。自顷并游于场屋,亦尝辱遇于宗师,徒窃虚声,莫酬真赏,一斥遂甘于蹭蹬,残年绝望于骞腾。此在常情,所宜显弃,岂谓并容之度,未移宿昔之私。既许瞻君子盛德之容,渊乎似道;又使知大人接物之际,欢然有恩。讫致庸虚,误蒙甄录。此盖伏遇某官养气以直,自诚而明。《大学》、《中庸》,发挥千岁之旨;《生民》、《清庙》,主盟一代之文。吾道由此而复传,善人有恃而不恐,施及区区之旧物,不忘眷眷之深情。求粗称于门墙,惟益坚于名节。死而后已,天实临之。
贺礼部曾侍郎启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八、《谓南文集》卷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恭审显奉制书,进司邦礼。所养既厚,万钟亦何足言;众望所归,九迁犹以为缓。惟是老成之用,式昭至治之符,凡有识知,谁不欢喜。窃考六宫之制,本皆三代之馀。惟宗伯之清华,极近臣之遴选。诚使此地常得其人,则朝廷日尊,自弭未形之患;论议守正,亦折群邪之萌。一昨多艰,寖忘大体。刑名钱谷,独号剧曹;文物典常,仅同虚器。盖道由时而升降,官以人而重轻,茍凡材非据于其间,则旧章何恃而不废。孰谓斯文之幸,复闻公议之伸。恭惟某官直哉惟清,渊乎似道,心至虚而善应,名弗求而愈高。䌷绎六经,推明上世之绝学;度越两汉,追配先秦之古文。早并游于洛中,晚独步于江左,人诵其德,家有其书。使少贬于诸公,已亟升于华贯。顾久幽而弥厉,凛自信之不回。上屡兴见晚之嗟,公犹怀勇退之志,勉收功业于无复意之后,起践富贵于不得已之馀。黄发皤然,德容穆若。昔者庆历之盛,侧席而致众贤;元祐之初,加璧而聘诸老。今兹盛事,可谓无惭。然犹渐进于省中,未足大慰于天下。窃谓德齿之贵,宜登师保之崇,入则几杖三雍之间,出则卷绣百工之上。使勋贵敛衽,畏杨绾之清;朝野洗心,化毛公之俭。纪话言于竹帛,肖形像于丹青。垂之无穷,然后为称。某顷陶善诱,尝辱异知。虽借势于王公大人,非迂愚之敢及;惟侍坐于先生长者,尚梦寐之不忘。逖闻纶绋之传,独阻门阑之庆。仰怀曩遇,不胜下情。
答交代杨通判启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九、《渭南文集》卷八、《启隽类函》卷九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崇州市
瓜戍及期,幸仁贤之为代;萍踪无定,怅候问之未遑。敢谓劳谦,特先荣翰。伏惟某官渊乎似道,直哉惟清。风致虽高,不废应酬于众务;文词甚丽,要皆原本于六经。所宜问津于黄扉青琐之间,何至涉笔于赤甲白盐之下。即闻号召,遂陟清华。某猥以陈人,偶叨末契。道途迫遽,仅能占报于记曹;舟艑轲峨,弗获往迎于市暨。归依之素,敷叙奚殚?